Jane_是废物点心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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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区划分见文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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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窥得一角

 

创伤性再体验症状主要表现为患者的思维、记忆或梦中反复、不自主地涌现与创伤有关的情境或内容，也可出现严重的触景生情反应，甚至感觉创伤性事件好像再次发生一样。

*******

 

【阻断剂项目重启4个月】

 

“一管向导素。”

 

充当临时实验室的阅览室有些闷热。B细胞捏着手里的试管重复了一次自己的诉求。对面差点没把自己埋进精装硬壳书里的记忆细胞顶着一册书一脸震惊地抬起头，仿佛听到了火星语。

 

实验已经顺利进入了方案的中期。在进行下一步操作前他们必须先做一个定性分析，以确保样本至少有削弱的效应。相比于浪费实验动物，B细胞决定还是先观察一下纯粹的药物样本与向导素之间的作用。

 

“上次去B区采购药品的时候没有买过吗？！”

 

B细胞对搭档的记忆力相当无奈，他晃了晃左手拿着的小纸条：“我刚刚把购物小票都翻出来了。没有。况且记忆先生你不是和我说了吗？向导素这种东西，市面上是没得卖的，必须向本地区的塔审批。”

 

“那批给你的你没有带吗？E区没有全覆盖的精神网络，A塔肯定会定时把药物送给你的。”

 

“今天早上最后一颗药锭我刚刚用完，快递一般是中午才送到小区的集散中心。再说了，记忆先生不可能没使用精神屏障吧？不然也不会派你来和我搭档的。”

 

记忆细胞竟无语凝噎。他合上笔记本陷入沉思。用实验需要打书面报告交上去的话，审批向导素是可以的。但是A塔中反对重启阻断剂实验项目的高层肯定会借此拖延时间，增大实验出现偶然性的几率——这对于任何一位追求效率的科研官来说，都是一种极其令人生厌的行为。

 

“嗯……要不两天后回T司令部汇报的时候我去问问树状细胞……？心理咨询室应该是常备这种药品的，如果只是借一点的话，想来没什么——你干嘛？”记忆细胞把头上顶着的那本书拿下来挡在身前，有些戒备地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B细胞。

 

尤其是对方手里还拿着一包未拆封的抽血装置。

 

“就地取材。”

 

对啊，现成的就有一个自然向导为什么还要等上两天再回A区取？药科大学被摧毁前本身就在为三座地区塔提供精制的向导素，透析仪和特定的萃取装置这里都有。此外，就算记忆细胞的向导素不一定具有代表性，但阻断剂本身要的就是普适性。如果能有阳性的反应，也不失为一组具有价值的数据。

 

好吧，我又被说服了。向导配合地解开右手袖口，将衣袖卷至手肘以上。

 

B细胞在记忆细胞面前坐下，支起左腿，用膝盖为支点将记忆细胞的手肘搁在上面。他用牙齿咬住右手手套沿将它摘了下来，接着从口袋里摸出装了碘酒棉签的塑料瓶单手打开，取出一支来消毒手指。此时记忆细胞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浑身一激灵，突然摸上B细胞左侧的上衣口袋。

 

“？”哨兵疑惑地抬头。

 

记忆细胞成功地摸出了一包卫生棉球。他心虚地避开B细胞的目光，一边用牙撕开包装取出一枚棉球捏在手里，一边解答B细胞的疑惑：“向导的血有很大几率会使哨兵狂化，我刚刚给忘了……”

 

B细胞神色凝固。

 

“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会把几率控制在最低的！”对方动作上的停顿给记忆细胞带来了强烈的负罪感，他立刻夸下海口，“再怎么说我在服役期也经历过好几次这种情况了。”

 

语毕，记忆细胞马上觉得有些不对劲，服役期碰到的是什么情况来着？还没等他想起来是什么事，手臂上的触感便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消毒。

 

拍打。

 

年轻人操作熟练，仿佛手里捏着的不过是一只实验用的兔子。只是所有的沉着在针头刺入的那一刻尽数化为乌有。

 

 

 

向导！

 

 

 

他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呼吸变得粗重而艰难。采血针在手里一滑一滑的，只进入了血管一点点。暗红色的静脉血缓缓地顺着软管流向针筒。

 

 

 

我在伤害向导！

 

 

 

B细胞捏在记忆细胞小臂上的手控制不住地用力。也就是在此时，哨兵推针的右手手腕突然被握住了。

 

这是记忆细胞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用触碰皮肤的方式对B细胞进行引导——为了避免自己被摧残过的精神影响B细胞，一直以来他都尽量间接调节哨兵的感官，但是这次不行。

 

“哨兵。”经验丰富的向导开口时语气极为镇定，“哨兵。”

 

向导的手指顺着哨兵的手骨往上轻轻挪动，要不是他们是纯粹的同事关系，这种行为落在别人眼里简直就是特殊人种之间的爱抚。

 

“放大你的触感，模糊你的嗅觉。”

 

血腥味消失了，而哨兵察觉到右手拇指与食指上被施加了力道，正按着采血针头往前推。

 

我不要！

 

B细胞几乎是立刻就挣扎了起来。

 

我不要伤害向导！

 

“放松。”那个声音依然平静地不带一丝波澜，“你没有在伤害我。我抓着你的手呢。嗯？”

 

“替我握住这包医用棉球好吗？”哨兵被引导着松开了按着采血针头的手，接着握住了一包软绵绵的东西。

 

 

 

好极了，开溜。

 

记忆细胞在投射出一个“原地待命”的精神暗示后拿着推针一跃而起，直接蹿到了隔壁的值班室。

 

 

 

……

 

这真是我经历过的最痛的一次采血。

 

坐在值班室沙发上的向导握着推针自己抽完血，又用棉球按好止血，卸下警惕直接摊在沙发上。

 

一会儿还是替B细胞把血样放进透析仪里再去给血小板授课吧……免得血腥味又溢出来让他狂化。

 

 

 

 

 

30分钟后，记忆细胞估摸着味道应该散得差不多了，这才推开门回到阅览室。

 

站在临时通风橱前的哨兵听到开门声浑身一颤，低头假装摆弄着手里的药剂。记忆细胞也没拆穿他，只是背对着B细胞站在哨兵身后自顾自操作着透析仪。

 

不一会儿记忆细胞就察觉有一道可称幽怨的目光钉在自己背上。

 

大概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很逊吧。

 

“……我一会儿直接去巨核球的校区授课，中午你先去食堂吧？”记忆细胞转移话题，企图假装刚才无事发生过。

 

B细胞没有回答他。记忆细胞也不放在心上，捡起自己搁在书堆旁公文包朝门外走。直到快走出阅览室的时候，他才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多吃菠菜”。

 

菠菜？记忆细胞反应了一下。意思是让我抽完血补铁吗？

 

这位B细胞同学，有点可爱啊。

 

他忍住笑，走出了门。

 

 

 

*******

 

 

 

往实验室赶的路上，自然向导意犹未尽地揉着尚在发烫的脸颊上被讲台沿压出的痕迹。

 

太棒了，血小板的教室里竟然有空调！太暖和了！

 

应下巨核球的委托后，看管小姑娘们午休的记忆细胞差点没在这间教室里舒服得睡到昏古七。

 

结果没来得及去食堂，回实验室啃两口面包算了……他这么想着跨入了图书馆的大门。

 

 

 

嗯？

 

 

 

离楼梯口不远处阅览室的门口好像站着一个人。

 

记忆细胞仔细打量了一番，有些不确定地开口：“B细胞？”

 

对方猛地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小声嘟哝了一句。

 

也许是因为大厅过于寂静，记忆细胞非常清楚地听见了那句话。B细胞在说：

 

“好热。”

 

如今只是初春时节，天气还远远谈不上“热”。除了这一个不对劲的地方之外，B细胞的那句话也让记忆细胞很是在意。

 

好耳熟。感觉听到过很多次。

 

记忆细胞并未多想，重新构筑了精神屏障包裹在B细胞周身，哨兵滚烫而鲜活的情绪立刻顺着屏障贴壁生长，像是找到了什么极为凉爽的事物。屏障之内哨兵的意识模糊又激进，像不断顶撞铁笼的鸟儿，又像不断触壁反弹的橡胶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失控。

 

在B细胞抬脚向自己走来的同时，记忆细胞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楼梯扶手。

 

 

【负荷最强的时候是同时和三个哨兵共事，我并非专业如辅助T司令，北部军区应该也是知道我更适合一对一调节的。这种安排让我在两年内……产生了三次结合热发作的预兆。】

 

 

结合热！！！

 

 

是那管血样里提取出来的向导素——它不像制成药锭的向导素专一地使哨兵镇定，普通的向导产生的向导素一直都潜在着另一个作用，那就是引发结合热。记忆细胞在恍然大悟的同时绷紧了精神，他不动声色地往台阶上退了一步，生怕大动作会引发哨兵过激的反应。

 

可这似乎已经太晚了，先前构筑起来的精神屏障此时反而成了B细胞锁定目标的引物，引导着哨兵将目光死死钉在向导身上。

 

图书馆在震动。不……不是他脚下所站立的这座图书馆。而是精神图景之中，那座悬崖边的图书馆。锯齿边的崖岩不断崩落土块，坠入无底深渊；轰鸣声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冲破终日郁结在渊内的白雾，将力道化为声音震慑着这一方土地。

 

“B细胞……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这句话艰涩得就像咽了一口放了太多黄连的中药，“你得回到阅览室里去，我去给你弄药锭。”

 

哨兵也许听见了，也许没听见。B细胞给的答案很简单，他说“你不能帮帮我吗？就像之前那样。”同时朝着记忆细胞的方向又迈了一步。

 

向导所有的话都突然梗在了喉咙口，他像是被控制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大量的回忆就在此刻如同潮水一般侵袭而来。

 

 

 

『帮帮我吧记忆细胞先生，我很难受。沦陷区的精神网络在控制我，求求你把我拽出去，我不想永远被吸进灵魂黑洞里——』

那是第一张脸。

 

『这有什么难的？那就结合啊？反正结合热就代表适配度高达60%以上，我们的职位本来就是这么设定的啊？』

第二张脸。

 

『你不能帮帮我吗，记忆细胞？像*子张开腿那样张开你的共感力把我裹进去——你的这个岗位不就是为了接受辅佐的哨兵的情绪反馈吗？』

第三张脸。

 

第四张、第五张……整整七张哨兵的脸。

 

 

记忆细胞一步一步往二楼退上去，B细胞也紧紧咬着他的动作跟着他。

 

 

“……别过来。”向导低声说。

 

 

这句话似乎激怒了哨兵，B细胞突然加快速度往上跨了好几步。记忆细胞大惊失色，在后退时差点跌坐在台阶上。

 

 

……对……对了！精神投射，把这些都投射给他，他应该就不会再跟上来了！反正这又不是我的错，只是应激反应而已，没关——

 

【唯一需要提醒您的是，上级再体谅您的遭遇，也绝对不会允许自然哨兵因为您的精神受到影响。所以，请您尽可能避免精神触梢的对接和精神图景的接触。否则您很可能面临被“回收”的结局。】

 

……

 

向导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紧紧攥住木制扶手，用力之大似要把指甲刺入其中。情况脱离他的控制了。在五年内落下残疾的精神力不可能在与哨兵激烈的情绪反馈中占据优势，而他本人的意志力早就不如刚从“塔”毕业时那样坚定。悬崖边的图书馆即便可以让他回避所有的过去，却也无法承受江河怒涛的拍打，更何况是洪水决堤时带来的冲击呢？

 

【他们根本不考虑我的负荷情况就这样一直一直把情绪反馈过来而且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进行了‘休止’的精神投射他们还是——】

 

他还是没有停止。

 

恍惚间向导的视野里图书馆的楼梯与C区北部军区营帐间昏暗的小道重叠在一起，耳道内回声迭起。身侧的营帐似乎是主治医师所工作的战地医院，透过营火可以看见躺在临时手术台上不断挣扎的人影。那人影极为古怪，手臂上像树枝一样伸出好几个丫杈，仿佛感染了什么新型疾病，接近致死剂量的镇静剂都无法使士兵安定下来。他惨叫着，拼命向四周散射着他的痛苦，直到找到离他最近的那个接受源。

 

回忆带来的疼痛更胜于洪水猛兽。

 

有两个下士跑出了战地医院，很快就发现了不远处的向导。记忆细胞在营帐间慌乱地后退，在转身的同时栽倒在地，膝盖却是真真实实地磕在台阶沿上。他来不及为创伤痛呼，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往三楼冲去，全然不顾无路可退的后果。

 

 

『那个向导在这里！我们现在就把他带进来，至少要等到问全了消息才能让那家伙去死，怎么会变成这种怪物！』

 

『在我们结束问话前你都要协助我们稳定他的情绪和身体机能，这是命令！现在就进入他的精神图景，在指令发出前你必须拼尽全力修复那个地方！』

 

 

【接着他们一个个死了，而那个时候我还在他们的精神图景里收拾修补崩坏的地方，突然的就开始决堤式崩塌，可我还没出来。】

 

【我试图后撤，却把崩坏带进了自己的精神图景里。为了继续工作我不得不把那部分图景扯开来，就像撕纸一样，等它溃败完了，我再试图把它补好……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

 

 

为什么在精神图景里，崖岩地貌犹如被撕裂开的书页在原籍上残留的毛边一样？

 

因为我亲手把它撕开了。

 

 

 

记忆细胞冲上三楼。这里的大阅览室因为空袭而失去了天花板，大半个空间成了露天广场。向导弯下腰大口喘气，胸膛剧烈起伏，精神与肉体上的双重压力让他的肾上腺素水平疯狂飙升。初春还带着料峭寒意的风似乎开了刃，刮过他的脸颊时吹得他生疼。

 

天气并不暖和，可记忆细胞的背上却因为身后那紧追不舍的脚步声冒出了一层白毛汗。与之俱来的还有如同洪水一般包裹住他的、属于哨兵的精神图景。

 

他“蹭”地就往前蹿，哪怕拉开一丁点距离也好。到底是本能地想要躲开曾经经历过的事件，还是为了防止自己的精神对B细胞产生难以预测的伤害，从而导致评估失败、自己被“回收”？记忆细胞说不清楚，谁不想趋利避害啊。

 

那他这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那个哨兵呢？

 

“……别碰我。”向导缩在靠近三楼残垣一侧的墙角里，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

 

 

 

*******

 

 

 

向导！

 

他的脑袋里似乎分裂出两个人格，一个是哨兵原始而激进的本能，一个是作为普通人时好奇而无措的旁观者。

 

这是一种模糊朦胧的状态，B细胞感觉自己头重脚轻。他的确听见了也看见了记忆细胞的反应。但是在作为普通人的他来得及做出回应之前，哨兵人格一把将普通人人格推进了精神图景里，前者专横而武断地决定单独面对那位失措的向导。

 

 

于是B细胞翻滚在了洪水之中。

 

什么玩意儿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记忆先生呢？

 

B细胞被水流卷得七荤八素，勉强感觉自己的后领被叼住了。有一股力道与洪水争斗着拼命拽着他往上浮。他左手往上方一划拉，摸到一个毛茸茸的物体

 

是那条拉布拉多寻回犬！

 

狗爪子蹬了B细胞一下，又是猛地一阵狗刨，总算是浮出了水面。B细胞立刻挥舞起手臂，企图抓到什么可以凭依的东西。幸运的是，他只是往前一抓，手就扣在了一块坚实的地表上。B细胞抓住裸露在外的岩石，借着大型犬在后面拱着的力道让自己爬上了岸。

 

“我了个去……”年轻人精疲力竭地躺在岸上，也不管身旁刚爬上来的狗在甩毛时把水珠全甩在了自己身上。但他很快就被下一波拍在岸边的水浪吓得跳起来往后退，立刻便撞上了一堵青灰色的墙。

 

B细胞转过身抬起头，打量起这幢死气沉沉的建筑。枯死的爬山虎将尸体紧紧贴在墙体上，周边泛着青苔，阴冷又潮湿。墙体随着洪水的拍击“扑簌簌”落下灰粉，呛得B细胞咳了好几声。

 

不知道能不能进去……

 

年轻人很快发现了那扇镶嵌着一块脏兮兮的玻璃的铁门。

 

B细胞试了试外部的门把。打不开。于是他抬头去擦拭那块玻璃，试图通过那个窗口看看建筑内的情况。

 

“！！”

 

 

那块灰扑扑的玻璃之后，有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和B细胞对上了视线。

 

他们靠得这样近，只隔了一层玻璃。

 

“……”对方很快流露出惊恐的神色，向后退了两步。瞳孔骤缩，整张脸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惊骇到变形。建筑内似乎有微弱的光源，B细胞可以勉强看清那张离门稍稍远了些的脸上带着无数可怖的疤痕，有些新鲜的伤口尚在淌血，眉骨上的那一道尤其深，看着就能感觉到有多疼。

 

B细胞举起手来想要敲敲玻璃。没想到动作才做到一半，门内的人立刻表现出如临大敌的样子，惊慌失措地躲闪着转身朝建筑深处跑去。留给他的只有门内传来的一声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别过来”。

 

洪水再次重重地拍击在岸上，B细胞转身紧紧贴着门以防自己重新被卷进去。只是下一秒，有一股吸力拽着他重新沉到了洪水之中。

 

 

 

*******

 

 

 

“1146先生把向导素从咬合面位置塞进他嘴里！！！”

 

不远处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有人将自己的双手反剪压在背后。B细胞挣动了一下，发现腿和背部都被压制住了。那个压制自己的哨兵正捏着一粒药从侧面掰开自己的嘴塞进来，他下意识地想去咬进犯者的手指，然而却尝到了满嘴的药味。

 

就像是从闷热的体育馆内突然来到了寒气逼人的室外，B细胞瞬间把脱轨的理智拽了回来。他的侧脸紧紧贴着阅览室冰凉的地面，哈出的热气在面前的地板上形成了一片水汽。年轻人将眼珠转到眼角，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压制着自己的人是本应该在档案楼帮助赤血球AE-3803搬运资料的白血球U-1146.

 

“怎么回事……？”B细胞喘着气问道。但是没有人回答他。1146正望着前方，似乎在等待下一个指令。

 

而不远处的墙角里，赤血球AE-3803正将手搭在整个人缩成球的记忆细胞肩上，拼命尝试着用皮肤接触缓解自然向导几近崩溃的精神。“您在说什么？”她将头侧过来一点，靠近记忆细胞，试图听清楚对方嘴里碎碎念的词句。

 

记忆细胞曲起膝盖弓着背，双手抱住自己的头拼命向内埋。他浑身战栗，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全是冷汗，脑门上豆大的汗珠还在一颗接一颗地往外爆。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他偷偷侧过脸，通过臂弯往外小心翼翼地观察情况，却在看到B细胞和1146时瞬间把头重新埋回去。

 

“别……别过来……别过来……”记忆细胞哆嗦着嘴唇勉强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好，您先试着喝点茶好吗？再这样下去会脱水的。”3803动作轻柔，一点一点地把一杯麦茶塞进记忆细胞手里。这么严重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为什么上级还会在记忆先生没有康复以前派他来辅助B细胞呢？姑娘关切地看着这位向导，在确定对方已经开始慢慢地进水后才转回1146的方向。

 

“4989先生也在赶来的路上了吗？”

 

1146点头：“我先带他下楼去，方便你工作。”接着他对被压制住的B细胞开口：“我现在会慢慢松开你，带你下楼。一旦你出现任何想要进犯向导的举动，我都会第一时间压制你。听懂了的话就点点头。”

 

就算生理上再厌恶一个人工哨兵对自己发号施令，恢复理智的B细胞也不会傻到反抗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他贴着地板慢吞吞地点了点头。随即，背上和腿上压制着自己的力道慢慢减轻了。年轻人在军人的监视下动作缓慢地爬起来，一点一点往楼梯口挪动脚步。期间他斗胆偏过头望了一眼不远处向导们的情况，立刻就被1146瞪了回去。

 

 

 

哨兵们的气息一消失，记忆细胞整个人立刻就松懈了不少，只是手上颤抖的幅度更大了些，半杯麦茶直接被他打泼在衣服上。

 

“啊……”他有些慌乱地用手去擦。

 

“不要紧不要紧！”3803掏出纸巾递给记忆细胞，一边继续帮他擦拭额头上的冷汗。出汗量太大，向导目前已经濒临脱水。根据巨核球女士的消息，向导一直处于空腹状态，可能还有严重的低血糖。

 

再加上明显增强的惊跳反应……

 

3803正想着要不要联系AA-5100前辈问一下后续的基础医疗步骤，记忆细胞的话语率先打断了她的思考。

 

“请问……我刚才有进行精神投射吗……？”听上去依旧虚弱，还带着非常明显的畏惧与担忧。

 

这倒是提醒了3803一点：在她收到记忆细胞的精神向导的呼救后，和1146赶来的途中，直到刚才，面前的人一直一直没有进行精神投射——他好像放弃了这一自然向导特有的自卫手段。

 

“没有，我其实很好奇，您明明可以进行自卫性质的投射，为什么一直没有用呢？”

 

 

【唯一需要提醒您的是，上级再体谅您的遭遇，也绝对不会允许自然哨兵因为您的精神受到影响。所以，请您尽可能避免精神触梢的对接和精神图景的接触。否则您很可能面临被“回收”的结局。】

 

幸好。

 

记忆细胞转开了脸，明显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3803也十分识趣地转移了话题，她打开搁在手边的文件袋，取出一份资料递到记忆细胞面前：“这是我们在档案室翻到的一份体检报告。因为在搬运的时候和其他报告对比了一下，感觉数值很是特别，所以拿来给记忆先生你看一下。”

 

药科大学不仅承担着制作向导素的任务，还负责高教园区内多所高校的体检。因此档案楼里存放着大量医学报告。这也是3803工作的又一个重点。

 

尽管3803纯粹是为了转移记忆细胞的注意力才拿出的资料，后者却一本正经地研究起来。

 

“……这个血样化验值好高啊，还有这个后期做的动态心电图。报告的主人现在应该已经成为一位出色的自然向导了吧？”

 

“嗯？”偷偷开了个小差的3803突然集中精神，“自然向导？但是，1146先生说嗜碱性球前辈是人工向导啊？”

 

“不可能。”记忆细胞忽略了3803口中的主语，极为笃定地说道，“这份报告里大部分的数据和我觉醒为向导那年做的体检结果极为相近，甚至比我还靠近标准水平。这些都是在学术界被评定为预判自然向导的准则。我不会背错。”

 

“但是，但是嗜碱性球前辈是人工向导啊？”3803无意识地重复了自己的话，显然还未能消化此中的信息量。只是她这一重复，却让记忆细胞重视起她提到的人名来。

 

“你说嗜碱性球？我退役回来路上一直帮我加固精神屏障的那位……？”

 

“什……什么？”

 

对了，这位赤血球姑娘可能没见过报告的主人。记忆细胞转念一想，又记起来3803之前提到曾经护送过自己的4989哨兵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也许可以向他求证一下。

 

“总之，我们先下去吧。”记忆细胞抹了一把脸，扶着墙试图站起来，“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一位人工向导怎么可能在不接触我的情况下进行精神安抚呢？”

 

还是说，在完成这次体检后，他经历了什么变故呢？

 

记忆细胞被3803扶着一点点站起来，他无视了使不上力的双腿，尽量自己向楼梯口走去。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的口鼻皆流出血水来。人也突然失去意识向前倒去。

 

 

【TBC】

记忆突然娇弱xxx